“我相信一直写总会被看到”

原耽《一把火》04

陈煜/林默

酷哥忠犬攻/隐忍自卑受

04.

“我/操,估计胭脂屯又得成河,要不咱在学校过一夜得了,没准水还能往下渗点儿。”

“保安会赶得吧。”林默皱着眉头。

陈煜眨眨眼,“噗”得笑出来:“我以为你会骂我神经,没想到你还真考虑了可能性。”他支着脑袋觉得好玩。

“为什么不可以?”林默偏过头,没有玩笑的意思。“又没有错。”

陈煜愣了愣,扬了下眉毛,嘴角含笑点点头:“你也太支持我了吧,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是。”说完这话,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,手指间变着花样转笔。

“如果你当时没有往后看,我可能也不会举手。”林默胆子小,做不出什么伟大的决定。可当时陈煜的背影像极了一棵孤独的树,而周围都不过是被狂风强权吹倒的杂草,都弯着身子,没人敢抬头。那树立得正,有人想砍他,也不惧,照样哗啦啦树叶响动,这是对狂风的回应。却也会稍微歪一歪树枝,招招手,可能也想有个伴儿,也是棵树。

可林默不是树,太高大了。

班主任问有没有人异议时,他就猜到狂风依然会席卷。可陈煜回头了,林默想,他应当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人在对抗。他甚至都不知道陈煜那一瞥里看了谁的面孔,究竟有没有他,这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林默举起了手,做了从前从未敢的事,因为有人开了一个好头。他天资愚钝,虽然做不了同陈煜一般高的树,但好歹顶着风,用一双残破的手摸上了树皮,带着温度。

“说起来,我还挺怕这么多人就我一个不情愿的,还和老巫婆刚,反而有一种‘我在无理取闹’的错觉。就像所有人都在无声得批判你的行为,沉默反而更可怕。班里人都在看我的热闹,都带了面具,可只有我说破了。”他重重放下笔。

“所幸还好。”陈煜这句话更像是没说完,没说透。他也没再往下补充,也不看林默望向他的眼,而是掂量了下林默的水杯连带着自己的,走到门口饮水机排队接水。林默盯着他,果然陈煜接自己水杯前,先是往嘴里猛灌了两三口,回到座位上还说被水撑饱了。

林默没拆穿他,捧着保温杯,觉得陈煜口是心非的样子好玩得很。

“不好了!大新闻!”是李响在吵,从后门风风火火冲进来,不小心碰到了林默,水呛到嗓子。陈煜啧了一声,站起来猛得薅住李响的校服领子:“着急忙慌儿得赶着投胎啊。”

“煜哥,对不住,对不住。哎是真有大事,要不然我哪回不是安静得从您身边飘过。”

“别贫,你碰着林默了,没看他使劲儿咳嗽。”

“哎呦,林默,真对不起,我那儿还有金嗓子喉片。”

林默只是笑笑,摇摇头,表示不用。

“等会儿,你刚才说有什么大事。”

“咱得做核酸,往学校过夜。”李响偷摸摸在陈煜耳朵边儿上说。

“班主任来了,李响你也回去吧。”林默提醒他们,拽了拽陈煜的衣摆。

陈煜刚坐下就凑近林默说了句:“同桌,还真说着了,明天我就去买彩票。”

林默茫然,等听了班主任的通知之后才觉得真有些巧,这嘴跟开了光似的。

这疫/情又起来了点苗头,而且还不轻。走读生要想放假回家,需要配合做核/酸,等待最后全员结果,目前推测十一点半左右才能出。陈煜和林默觉得还好,还有几个住校生更是无所谓,其他人则有点蔫,谁不想松了弦回家啊。

“其实我还挺期待在教室过夜的。”英语课本来就没什么心思,陈煜就着课上讨论的空隙,拿书本挡着脸,却是和林默聊着今晚怎么过。陈煜从食堂的里脊扒饼跳跃到小卖部的速食凉皮,他问林默爱吃什么,还撕了草稿纸的一角,算了算这周的开销。

陈煜的家虽比不上高中小社会其他人富裕,但的确要比林默过得好些。毕竟他亲爹是个真屠夫,靠杀生谋利。周末陈煜不想被叫去干一整天的活,尤其是剃鱼鳞。他跑出去给超市搬东西,给房地产发传单,挣出来的钱拿出一半多上交,也好堵住陈德民的嘴。有时就干脆甩手不干,在吴城的图书馆泡上一天,陈德民生意好也就不搭理他,一旦惨淡经营,这气就不一定出在谁身上了。跟自己老爸干架,说出去都丢人。

“这里脊扒饼在哪买啊。”

“就在食堂一层,进门左手边。”陈煜随口一答,紧接着就愣住了,他太出神,以至于都没发现英语老师早已俯身看他打算盘许久。

英语老师叫邢倩,年龄不大,人挺好,清秀型。陈煜对她讨厌不起来,但也不喜欢学,因为觉着英语学起来没有意义,却也没怼过。

邢倩抽走他的纸条,嘴一扬有种憋笑的感觉。“我替你参谋参谋。”她小声留下一句话。

“同桌,你怎么没提醒我啊!”陈煜凑近林默,羞红了脸。

“邢老师是个好人。”林默写着稿子,淡淡得回答,“她不会告诉班主任,正好让你学学英语。”

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。

“小林同志,这就是你的不对……”陈煜刚想扯皮,林默就被邢倩点了名,站起来发言。陈煜以为林默会照着稿子一句一句念,却没想到是脱稿,意外流畅。虽然陈煜听不懂说的啥,但是林默的发音的确好听。

林默音色温润干净,像一块块黄冰糖掉进绿豆汤,慢慢融化。和着外头的雨声,有种融合在一起的感觉,就这么送进耳朵里,怪舒服的。陈煜下雨天不爱出门,就喜欢窝在家里,打开老式台灯,光也有一股昏沉沉的劲儿,他躺床上裹着被子,一门心思栽进书里。眼睛是真痛。陈煜想,林默要是能在他身边,躺一床被子,给他读书里面的故事情节,失眠也就不成问题了。

他盯着林默一张一合的嘴唇,结束瞬间带头鼓起了掌。邢倩表示很满意,还说林默的阅读量一定很大,其中还引用了一个姓艾的女诗人的诗句。陈煜听不懂,他虽然不喜欢英语,却喜欢林默读英文的声音和他认真演讲的样子,一点都不露怯,他打心眼儿为林默高兴。

“同桌,你说得真好,牛/逼。”陈煜嘻嘻夸道。

“你听懂了?”林默有些惊喜。

“那倒没,我这水平比不上你,就觉着这发音肯定标准。”

“哦,谢谢。”后面两个字尤其咬得重,显得生硬,陈煜莫名其妙。

下课后陈煜被邢倩叫到办公室,问他小纸条上面写得是什么。陈煜不爱说谎,坦诚道:“学校临时通知,还得过夜,明天放假就想请我同桌吃顿好的。”

“那这算得又是什么?”

“我怕我钱不够。”

“陈煜,你是不是去打工了。”

“偶尔,我也怕累着自己。”

“我建议你还是以学业为重,我也知道你想为家里分担。可你偏科偏得……陈煜,你英语没及过格呢吧。”邢倩最后一句说得小心翼翼。

“没。”

“你能不能把打工的事先放下,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,我也可以打电话进行沟通的。我知道你其实很聪明,数学考过满分对吧,我的高光时刻顶多120。你要是理科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也行,螺旋上升式前进终究还是悬。陈煜,总不能被英语拖了后腿吧,以后怎么成为南英高中的理科大神之一呢。”

“您可别夸我了,我容易飘,班主任一天不骂我三回我都难受。”

他继续道:“邢老师,我家住胭脂屯。您也不用给他们打电话,我能来上学只有我妈支持,我爸恨不得我天天在他手底下干活。”

邢倩抿着嘴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孩子,紧接着陈煜又说:“我知道应试教育得遵从游戏规则,可英语我真提不起兴趣,学了有什么用,我又不出国。我觉得我这分目前还是能上个学的,好的大学我也没想过,也没钱上。”

“陈煜,你和林默关系好吗。”

“挺好的,我写纸条和他没关系。”

“还挺讲义气。”邢倩笑到,“你知道他今天在课上引用的是哪句诗吗?或者我换种问法,你听懂林默今天说什么了吗?”说着,拿来笔快速写过。

“是Emily Dickinson的《Had I not seen the Sun》,意思是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。”

邢倩把草稿纸转向他,手指划过诗念到:“Had I not seen the sun

     I could have borne the shade

     我本可以忍受黑暗

     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

      But Light a newer Wilderness

      My Wilderness has made

     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

     成为更新的荒凉”

“陈煜,有时候语言是具有美感的,并不是通过实用价值去衡量的。就像林默今天引用这句诗,班里又有多少同学真正去理解他呢。今天课上我要求讨论‘友谊’这个主题,林默用心写了,这四句短诗他只引用了前两句。不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吗,你自己听懂了吗。”

邢倩看了眼表,叹了口气:“陈煜,你不缺知识,哪怕经济支撑也可以想办法。你少的是某种具体的信仰或者说目标。林默想要考北明大学,你想考哪里呢,你这么聪明,一定明白我想说什么。”她又抛出来一个问题,接着邢倩把写有诗句的草稿纸还有陈煜的纸条都塞到他手里。

陈煜闷闷嗯了一声,“谢谢老师。”

这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都还是英语,邢倩瞧学生们躁动不安,干脆放了场电影是《肖申克的救赎》,自己也坐在讲台旁边看。

男主角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从排污口逃出间/狱,他浑身暴露,张开双臂,在暴雨的洗礼下呐喊狂奔:“Freedom 自由 !”

黑暗中陈煜看见林默摘了眼镜,不知道是大屏幕的光反映到林默的瞳孔里,还是他本身眼里含着一些要落不落的泪,此时的林默专注于电影,仿佛自己也是那戏中人,脆弱敏感的情绪击中了他,不敢流露半分。长大的人少有哭的权利,更何况还是因为一部影片的虚构情节呢。

陈煜却明白林默不是矫情,那是一种罕见的共鸣,尤其对于身处胭脂屯的他们,更为强烈。陈煜觉得电影里提到的“体/制化”便是他一直想要打破的玩意儿,有时候这东西不仅出现在间/狱里。还有就是像飞鸟羽毛一样的“希望”,邢老师说的具体的信仰大概也是同一个意思。

他和林默都需要这些,都需要逃出一个无形的牢/笼,不管是家、学校还是胭脂屯。林默做得很好,他也正在用一把小石锤笨拙得敲打着铜墙铁壁,甚至还想拽陈煜一把。

陈煜突然凑近,把校服撑在他和林默之间,结结实实盖住了脸。没人关注最后一排的他们在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。

“林默,我听懂你在课上说得那首诗了。”陈煜的呼吸吐在他脸上,过于炙热,让林默承受不住,便也不难过了。

“太闷了,你快把这个撤开,我没哭。”林默心知陈煜帮他转移注意力。

“太阳我是不敢当,冬天里的一把火还是有的。”陈煜还哼起歌来。

林默把他推一边,被人点破心思难免害羞,好端端的友谊主题被陈煜搞得变了味儿似的。

陈煜顺势抓住林默的手腕,却是求起人来:“同桌,今晚过了夜,明天去你家的时候,能不能顺便帮忙辅导下英语啊,零基础的那种。”

“什么过不过夜的。”手没抽出来,“我英语不好,都是盲听磁带练的发音。”林默怕教不好他。

“没事,你带带我。”

电影结束,灯一亮,陈煜笑得肆意,晃了林默的眼。



—未完待续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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